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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6章畫地為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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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木提心吊膽地在店中等到入夜,將白韶青終於帶著自己師父回來。

他從椅子上跳起來,跑近前上下打量自己師父,確認對方毫發無傷,這才放心。厲霜很為難地對阿木說道:“我要搬出去和他們一塊兒住,這店就托付給你照料了。”

這是要將全部身家托付於他?阿木立刻打起精神來,“弟子分內之事。”

徒弟答應得如此迅速又果斷,厲霜覺得有些難以接受。他回頭看那兩人,對方們一人斂目靜待,一人笑著打量房檐,沒什麽舉動,又回頭繼續交待阿木事情。

這兩人的殺意都是繞過厲霜直接刺在阿木身上的,對方此時老實得就像一只鵪鶉,哪敢像在吉順樓那次說胡話。

當日也是自己運氣好,若是能選,阿木可不認為自己對師父的影響能大過兩人。

相比四人之間的“其樂融融”,此時辛正陽和應月候在街角。

月色清冽寒涼,兩人並肩站著,辛正陽能感覺到從應月身上傳來一種名為“哀傷”的氣息。

他從不涉足風月,面對情根深種的同僚,也說不出什麽勸慰的話語。

“奇怪,本以為厲霜少爺回來了,我應該是最為傷心的,如今卻不知為何有點高興。”

“大概是看開了。”辛正陽說道。

好歹共事多年,這人就不能哄著自己一些,非要說得這麽一針見血嗎?應月嘆息。

辛正陽沈默,稍稍側目,街角後邊的小橋上有衣角閃過,應月此時黯然神傷,居然沒有發覺有另一人也在遠處看了他許久。

“影承川如何?”辛正陽淡淡說道。

應月冷哂,“我就是條賤狗也不去啃那根臭骨頭!他有厲霜一半好再說。”他端詳辛正陽半晌,進階之後的辛正陽已經不再是那張年老的模樣,恢覆年輕,模樣端正,雖修邪道,一看就是正人君子。

“你這樣的也不錯。”應月笑起來。

辛正陽本來只是隨口一提,看清那人在月下衣發翩躚,笑容苦澀的模樣,不知怎麽的就挪不開眼。

厲霜幾人離開小店,走過街頭,眼看快進清明寒食,桃花寥寥無幾,零落的花瓣鋪滿街道,有的甚至落到厲霜肩上。

想起柳府,厲霜回望自己的小店,裏邊阿木在屁顛顛地收攤,擡頭與師父四目相對,開心地揮手再見。

百年之後的別離對他來說還很遠,厲霜卻仿佛看到小店換上一片氣象的未來。

他也養了對方十五年。不管是出於寂寞還是道義。

將白有一句話說得很對,他們要活得很久,認識很多的人,經歷過很多的事,如果只是一場別離便讓自己心緒不寧難以成眠,他寧願自己一輩子被關在歡喜宮中,身邊只有兩人,再也和其他人沒有交集。

厲霜突然眼睛紅起來,回去一把拽住阿木的手。

阿木好不容易稀釋了自己的存在感,從兩座煞神的眼皮子底下逃過,眼見師父又回來扯住自己的手,差點沒嚇暈過去。“師師師父,您這是想幹嘛?”

“我想要他和我住一道!”厲霜朝兩人說道:“阿木也要修仙!”他向兩人提過很多要求,這個並不過分,甚至以兩人的能為來說,只是小事一樁。

收養阿木本來就在將白的計劃之中,他皺起眉頭,見厲霜一臉忐忑,假裝一番為難之後勉強答應下來。阿木心裏白眼頻翻,面上也一派感動,恨不得立刻以頭搶地。

“但是你有沒有想過,他自己想不想過這種生活?”將白問道。

厲霜呆了一瞬,轉頭以眼神征詢自己的弟子。阿木自然是點頭,“學藝可以,住一起就免了吧……畢竟我還要開店。”他還要活命,別沒熬過天雷,先給自己師父劈死了。

厲霜感覺有些可惜,但是弟子這麽獨立,他不會勉強對方。

不知不覺間就刷了兩位煞神的好感,將白不得不說自己更喜歡這小子的識時務。

可造之才。他心裏給阿木下了判定。

彼時厲霜還不知道,阿木已經是兩人的眼線。

***

韶青的府邸就在城北的朱雀坊,一買下來便著人來將裏邊的布局重新建造,花上半天時間,裏邊的一切都是最好的,寢殿裏的床只大不小,夠厲霜在上邊翻上幾個筋鬥。

在溫熱的靈泉裏洗去塵埃,厲霜聽到響動,擡目見韶青端著洗發的工具過來,楞了一下。

“怎麽,霜少爺不要小的伺候?”

“別叫我少爺,感覺消受不起。”厲霜趴在池邊,十分郁悶。韶青被氣笑,略微用力地掐掐他的臉,等松手看到白玉臉上留下兩點花瓣似的指印,又只剩心疼。“那要還是不要?”

“要!”厲霜被溫泉泡軟了,連聲音也跟著軟糯糯的,特別好聽,特別勾人。

韶青得到應允,脫衣衫下水,伺候小主子洗頭發。

對方的銀發不似尋常人微微發黃的象牙色,晃眼看去就似上好的銀線蠶絲,月華一般順著纖細的肩頸滑下,摸上去柔軟細密,手感舒服得像素色的錦緞。

伺候著伺候著,便到床榻上去了。

再後來,去拿東西的將白回來,也跟著伺候一宿。

再再後來,厲霜睡到了第二天下午。

兩條大灰狼心情很好。

好到就算現在有人指著他們鼻子罵傻子,都可以一笑而過忽略不計較。

但是有一件事,是兩人無論如何都不願去說的,那就是魏華的死訊。

當夕陽從窗欞外照進來時,厲霜從床上一把蹦起來,叫道:“我要去宮裏!”

“……”將白本來候在一邊翻話本,被對方的舉動嚇了一跳,話本脫手而出落在地上。幸好這點動靜沒被對方發覺,他將書本撿起來放在一邊。

厲霜扶著腦袋坐在床邊緩了好久,擡眼看到將白,急忙問道:“現在什麽時辰?”

小主子睡懵了。

將白說出時辰,厲霜揉揉鼻根,光著身子起身。

就在他離開床榻的瞬間,纖細柔韌的完美身軀上已經包裹上了一套華服。

少年長身玉立,嘴裏叼著一根簪子正在紮頭發,在夕陽暖紅的光芒下,如一朵伶仃又清艷的玉蘭。

“魏華出事了。”厲霜說道。他雖然刪了韶青將白的好友,其他人的可沒刪,乍然看到魏華頭像暗下去,地圖顯示在隱龍宮中,心臟揪緊卻又著急。

“壽終正寢。”

厲霜原本在紮頭發的手慢慢放下來,震驚地望向那俊美的青年。

小主子的傷感毫不掩飾,幾乎要溢出來,將白坐在窗邊的貴妃榻上,對他張開雙手。

坐過去靠進對方堅實溫暖的懷裏,感受到對方平穩的心跳,厲霜忍不住閉上眼睛。

將白親吻對方的發頂額頭,淡淡地說道:“霜少爺,我會一直在你身邊,韶青也是。”

“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看花開花落,沒有生老病死和別離,這世上只有我們會一直陪著你。”

他們用長生給厲霜畫下牢籠,總有一天這些能讓厲霜分心的東西都會遠去,他和韶青就像山巒江河,伴著對方亙古長存。

“若是有一天膩味了怎麽辦?”厲霜埋首在對方頸側,悶聲發問。

不是他悲觀,修士的一輩子很長,有些事情,不好說。

有時就恨不得時間再短一點,最好在愛得轟轟烈烈的時候死去,這樣留在心裏的愛情還是那般最為人稱頌艷羨的模樣。

將白在自己心口取了三滴朱砂似的紅艷鮮血,放進厲霜的心口,沒說什麽。他信任對方,相信對方亦是能明白他的心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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